侯海洋基层风云

作者:小桥老树

    侯正丽苦口婆心地道:“你以前在新乡当小学老师时,费了不少心思要到镇政府和县公安局,不过是借调,如今是到省建行工作当临时工,比起镇政府不知要高档多少倍。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,必须面对现实,指望不上家里,得靠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姐,若是以前,我肯定求之不得,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,现在我不愿意将命运交给其他人掌握。我们侯家不能永远依附于张家,在看守所时是迫不得已,如今获得自由,我不愿意再求他们,否则你在张家会没有地位。更重要的是在省建行当临时工,是否转正说不清楚,就算转正了也是最低级的职员。当年堂叔公侯振华十来岁就敢孤身闯世界,我们做后辈的不能堕了前辈威名。我主意已定,你不要再来动摇军心,如果现在放弃高考,我会后悔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侯正丽来之前就想到这种情况,不再多劝,将表格收进包里,道:“二娃,以前我们觉得爸爸太倔,不会变通,其实你的性格很像爸爸,说好听点叫做清高,难听点叫‘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’。原先一直担心你从看守所出来会意气消沉,或者行为乖张,现在看你还有闯劲,我很高兴,不愧是侯家儿子,姐姐尊重你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“姐,像我们侯家这种不识时务的性格到底是好还是坏?”

    “不论好和坏,总之是男人性格,不丢侯家人的脸。走吧,出去请你吃点好吃的,今天我没有开车,是沪岭爸派的小车,他们最宝贝我肚里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你身子不方便,真不应该跑这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谁让你将传呼机停掉,根本不方便找你。而且我还想着当面说服你,所以亲自跑一趟。”

    提起传呼机,侯海洋脑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秋云的身影,自嘲道:“我停用传呼机是与以前的侯海洋彻底告别,以后有事可以写信。”停用传呼机以后,他还是将传呼机带在身上,只不过传呼机由通讯工具变成了电子表。

    姐弟俩下楼朝小车走去,几个端着饭碗的学生朝楼上走,有同学饭菜中没有肉菜,只有淡汤寡水的叶子菜。侯正丽瞧见同学们的饭菜,怜惜地道:“复读班压力大,营养要跟上,等会儿我去买点岭西奶粉,早晚都可以喝一杯。你到复读班参加过考试没有,成绩如何?”

    侯海洋道:“历史、地理、语文,甚至英语都没有太大问题,就是数学有点困难,第一次考了九分,这一次考了十三分,总算一次比一次有进步。”

    侯正丽商量道:“你的数学根本没有底子,不想点特殊办法,数学成绩很难快速提高。我想给你请数学家教,没问题吧?”

    侯海洋内心骄傲,但是并不狂妄,知道若不将数学这个短板补上,高考绝无希望,道:“姐,我们两人客气什么。凡是有利于提高成绩的做法,我都愿意接受。”

    学生们从食堂端着饭碗,一群群地回宿舍。小车在人群中缓慢行走,从东侧门驶出校园。透过车窗看着同学们,侯海洋琢磨道:“复读班的升学率不到百分之二十,大部分学生注定踏不进大学门。我放弃到银行当临时工的想法是不是太草率、很愚蠢?”此念头刚浮起一个小苗头,随即被他摁死在心底,他给自己打气道:“我能到‘岭西一看’完好无缺地走一遭,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要想成为不受人欺负的上流人物,必须要有高起点,大学教育是成功的重要途径,我一定要考上大学。”

    从岭西第一看守所无罪释放以后,侯海洋才知道发生在看守所外激烈的博弈。死者光头老三的父亲曾经是岭西省领导,省委政法委针对此案有“要案必破”的批示,他得知全部细节后,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:“自己能从看守所无罪释放,得益于林海绑架案,如果不是因为绑架案牵出真凶,在光头老三父亲的哭诉下,自己说不定真的会被一粒子弹结果了生命。”

    经历了姐夫跳楼事件与光头老三被杀案,侯海洋痛定思痛,对社会的现实性有了深刻认识。第一天走出看守所时,他在淋浴时曾经痛哭过一场,痛哭时立下了要成为人上人的誓言。对于民办教师子女来说,考上大学是成为人上人的捷径,这是他断然拒绝到省建行当临时工的重要原因。

    学校正大门右侧有一座桥,是同学们进入老城区的必经之路,北桥头与学校正大门有三百米距离,南桥头则连接着人口和商铺密集的老城区。小车经过正大门,穿过大桥,停在南桥头的街道上。沿着街道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十来家餐馆。由于姐姐怀有身孕,还有张仁德派来的驾驶员,侯海洋选了一家挂着“廖氏正宗烧鸡公”招牌的中等餐馆。

    烧鸡公最先出自于成渝老公路上,据说一位司机连夜开长途车,错过饭点,饿得如狼似虎,好不容易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发现一家饭馆,饭店食材用尽,正准备关门。老板为人豪爽仗义,见司机确实饿了,便将自己养的鸡宰掉,在剩余的火锅底料中加上辣椒和香料,没想到这一混搭意外地烧出一道名菜,从此风靡川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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